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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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雲秋一上溫存銳的車, 就興致勃勃地掏了個本子出來, 準備開始做筆記。他問他:“大熊,你要帶我去哪裏吃早飯啊?”

溫存銳一看,他的架勢像是要把所有好吃的早餐店都記下來似的, 於是想了想:“你喜歡吃什麽類型的早餐?粉面類還是包子油條還是面包牛奶?”

雲秋說:“我都喜歡,可是我都不知道在哪裏買。”

溫存銳頓了頓, 問他:“你是不是從小到大沒怎麽出過門啊,小雲秋?”

“我不是小雲秋, 我是雲秋,是個大人了。”雲秋抗議了一下,然後老老實實地回答說, “出過五次門的, 我還去過超市。”

還能數清楚,那就是基本沒出過門了。

“那行。我都帶你去看看,你記著地方, 以後就可以自己出來吃, 或者……讓你的家長帶你出來吃。”溫存銳調出地圖,在上邊點了幾個地標,按照最佳路線方案開過去。“現在還早, 不堵車。”

雲秋有點好奇地說:“你不上班嗎?今天都可以陪我玩嗎?”

溫存銳說:“明天也可以陪你玩,我不上班。”

反正他不紅,也沒那麽多通稿要趕,家裏除了一個當將軍的老媽以外,其他的都是搞藝術的, 相當意識流,全部放養式,也不會管他去了哪裏。

他這麽說了之後,雲秋心生向往:“那真好,我的男朋友就永遠在上班,他很忙,也沒有辦法陪我坐摩天輪。”

溫存銳終於逮著機會問他情況:“你男朋友是誰啊,範兒這麽大的,連陪陪你都不行?”

雲秋在外人面前,也不惦記他跟蕭問水賭了一個星期的氣了。他很神秘地在本子上寫下三個字,矜持地要遞過去,給溫存銳看:“他叫這個名字。”

溫存銳一看,眼睛都差點瞪出眼眶來:“你男朋友是蕭蕭蕭問水????”

雲秋卻很淡然,他瞅著溫存銳的反應,有點小得意地笑著:“是的哦,他是我的男朋友。”

溫存銳冷靜了一下,很快反應了過來:“可是不對啊,媒體不是說說蕭家這一代會是雙A世紀婚禮嗎?不是說連結婚籌備的事情都拍到了,他未婚妻叫Susan啊?”

雲秋想起上個星期看見蕭問水和Susan一起從密閉一整層的大樓裏走出的場景,像是一對璧人,不由得重新難過起來。

他小聲說:“他真的是我的男朋友。:”

過了一會熱,又說:“我要和他結婚的,他親口跟我說的。”

他低垂眉眼的樣子像一只耷拉著耳朵的小貓咪,看得溫存銳高呼要投降:“好了好了,我相信你,不要不開心啊,我先帶你去吃一家超絕好吃的牛肉拉面!”

可是這個語氣明顯還是不相信,是來哄哄他的。

雲秋卻沒有被哄好,他問他:“為什麽你們都說他要和別人結婚,是誰說的?是他自己說的嗎?”

溫存銳猶豫了一下,把手機遞給他看:“你看,所有人都這麽說啊,你是不是沒有下載這個平臺軟件?大家平時看新聞、聊天、社交都是用這個的,前幾天蕭問水和Susan的話題一直被頂到話題榜最熱門,所有人都以為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一場雙A豪門婚禮。

雲秋吸了吸鼻子,接過他的手機開始看了起來。點進話題榜,閱讀人次已經達到了數十億,裏面的內容時時刻刻都在刷新。

討論蘇家和蕭家兩邊家室的,八卦Susan歷任前男友的,分析蕭問水和Susan兩人對家世和結合的態度的,討論兩個人會抱養的下一任繼承人會是誰家的alpha寶寶的……各種各樣,什麽都有,有的寫得神乎其神,好像跟真的一樣,大書兩個人從小學到大學,青梅竹馬發展過來的愛情:【這才是真正的豪門風範!為愛進行雙A婚姻,吊打為後代強娶Omega的‘假’豪門!】這篇軟文被轉發得最多,甚至連兩個人定情的細節都編了出來,雖然tag表明是#非官方討論#,但是對此深信不疑的人只多不少,呼聲相當之高。

雲秋看了一遍,不小心退出了,不知道怎麽操作,於是求溫存銳幫他再次打開,又看了第二遍。

就在他準備看第三遍的時候,溫存銳把手機搶了回來:“好啦,我還要開著地圖呢,先帶你去吃小碗牛肉面,留點肚子一會兒吃包子和烤面包。”

雲秋就抱著熊,安靜地坐在座位上,看著外面的路。

他眼神放空,又有點茫然的樣子,好像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
溫存銳卻在心裏嘆息一聲,估計是小朋友知道了真相,一下子有點接受不了。現在他不覺得雲秋是被蕭家拐走的小孩了,開始覺得雲秋是被蕭問水包養的某個露水情人,不小心標記了之後,自閉癥加上Omega的特殊體質,丟又丟不掉,所以只能拖著,養著。

而為什麽要隱藏雲秋的身份紀錄,他猜想,或許跟雲秋的姓有關系。

聯盟內的所有alpha世家恐怕都對“雲”這個字諱莫如深,當初雲贛的情報網一手遮天,讓人惶惶不可終日,樹敵重重。不過唯獨溫家不怎麽在意——他們本來就是搞藝術的,不涉商界也不涉政界,自成一圈,唯一一個沾點邊的只有溫雅這個從軍的,但溫雅也一向行的端做得值,作為一個Omega將軍,挑不出什麽把柄。

雲贛死後,雲家乃至身後的那一整個派系都失去了支柱,直接崩散倒臺。從那以後,雲家僅剩的幾個人都逃亡了國外。

全球的A和O都屈指可數,數來數去無非都是那幾個姓,一聽就知道是哪家的,如果雲秋姓雲,那麽他是雲家人的可能性相當之高。

但他究竟是雲家上一代誰的兒子,這就不得而知了。

溫存銳小聲嘀咕:“總之不可能是雲贛的兒子吧,他好像沒結婚。”他從小聽說的是這個情報頭子一生未婚,最後也是意外死在了車禍中。

“這男人還真渣啊。”最終,溫存銳又想起蕭問水,恨恨地感嘆了一聲,揉了揉他那一頭淩亂的粉毛。

雲秋方才從走神中回過神來:“大熊,你說什麽?”

溫存銳咳嗽了一聲,平視前方:“我是說,你以後無聊了,有什麽事情了,都可以來找我。我反正很閑,多陪你一個小家夥也沒什麽,既然你叫了我一聲大熊哥哥,那我也認你這個小熊弟弟,以後哥罩著你,啊。”

雲秋這下被哄好了,他被叫了一聲“小熊”,有點高興,還有點不知所措的害羞,小聲地回答了一聲:“好。”

溫存銳眼見著他看著心情好了點,也終於松了一口氣。他把車停在該停的地方後,帶著雲秋走街串巷,找到他那據說“超絕好吃的蒼蠅館”,在裏面要了一份牛肉面。

這個建議是雲秋提出的,由於接下來他們還要吃別的,一人一份牛肉面太多了,於是他們兩個人吃一份。

店家很爽快地給了他們兩個幹凈的空碗,兩個人就頭碰頭地開吃了。

溫存銳雖然打扮得奇奇怪怪,但是不得不說品味還是不錯的。這家牛肉面後廚幹凈,湯底醇厚,面條浸滿了湯汁,每一口都爽而不膩,雲秋吸溜了半天,吃得連頭都不太。

溫存銳對自己的食量有個數,吃得不緊不慢,反而有功夫打量起身邊的這個小孩來。

雲秋的吃相居然很好,恐怕是跟蕭問水學的。他吃飯時不猴急,脊背挺直,下頜微微收起來,如果不是眼睛直勾勾地盯在碗裏,別人都要以為他下一刻就可以上桌談判了。他看他一本正經地吃著飯,有點忍俊不禁,拿出手機,就趁雲秋低頭拿吸管勺喝湯的間隙迅速拍了一張。

拍完還去拿給雲秋看,惹得雲秋迅速地害羞起來,不滿地抗議著要他刪掉。

溫存銳卻不以為然:“有什麽好害羞的?你好看,好看就應該留下來紀錄,這不是丟臉的事情。來,小雲秋,我們來合照一張。”

他把鏡頭放在桌子中間,湊過去找準角度,又攬著雲秋過來,要和他合拍一張。雲秋本來還要忸怩,但是拗不過他,被他卡擦卡擦拍了好多張。

溫存銳滿意地翻看著照片:“真好看,你要是再打扮一下,就更好看,不過嘛你現在還是學生,樸素一點也沒什麽。”

雲秋立馬抓住了重點:“你是想讓我和你一樣染粉色的頭發嗎?”

溫存銳有點摸到和這小孩相處的訣竅了,他隱約感覺到了雲秋像是自己想染這個顏色,但是又不好意思說,於是興致也來了:“想不想試試?我那裏有染色劑,臨時的也有,染一下後幾天就能洗掉,對身體沒有損傷,我染的就是這種,有時候出鏡需要,不過我也蠻喜歡的。”

雲秋眼睛亮閃閃的,不說話了。

溫存銳就笑,伸手揉了揉他的頭:“走吧,那我先帶你把剩下幾家吃了,然後給你染頭發,我們再去坐摩天輪,好不好?”

雲秋趕緊點頭。

七點半,他們走出牛肉面館,即將前往半城之隔的糕點店。雲秋得知自己即將染發,有點興奮,坐不住地催溫存銳快點開車。

八點,他們到達了目的地,雲秋和溫存銳排隊買網紅小面包,停在路邊的車載電話響了起來,連帶著溫存銳丟在座位上的手機也跟著響了起來,但是並沒有人聽見。

醫科大學。

“老板,他們沒接電話,估計手機不在邊上。”信息處的助理嚇得說話都要結巴了,站在蕭問水面前,大氣都不敢喘。

蕭問水面如冰霜,說話的聲音已經冷到了冰點。“那就給他們身邊有手機的人打電話。”

手下人急忙去辦。

蕭問水收回視線,放在一旁收回來的、雲秋的手機上。

雲秋出門前沒帶手機,調了靜音模式,並且沒有多少電了。這小孩對手機的態度並沒有他一開始表現得那樣熱衷,顯然趕不上一只北極熊玩具的待遇。

手機上的指紋鎖也是大人們教他設定的,錄入了雲秋、他、醫生和蕭尋秋的指紋信息。雲秋的手機界面很幹凈,那些個自帶的程序軟件都沒有動過,曾用的恐怕只有短信和電話功能。

最近一條短信息,是他的消息:【醒了嗎?】

緊跟著往下,是雲秋和醫生你來我往的絮叨。“我不要他來接我”“我不理你們了”……雲秋是狼來了那個故事裏的孩子,反反覆覆地用“我再也不理你們了”“我再也不和你說話了”“我不要見到你”來威脅,從小到大都是這樣,一般都是虛張聲勢。

也不怪醫生沒有提前察覺到,雲秋是個幸運的小孩,他的“狼來了”傷的從來不是他自己。

自從雲秋上回跑出去找他之後,學校裏加強了對雲秋的監視,全天雲秋都有幾個任課老師輪換監視,醫生也會來給他做信息素檢測。偏偏是今天出了事——周末,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蕭問水會來接雲秋,於是放了心。

誰也沒有想到,雲秋再一次斷了升級版的機器人的線路,自個兒再度溜了出去。並且帶他溜走的對象,根據校方出入打卡的信息監測,是個成年alpha。

第三條,就是那個alpha發的短信。

【到了嗎?早點睡/愛心】

空空蕩蕩的一條,雲秋沒有回覆,可是給他有個單獨備註“大熊”。

蕭問水看了一會兒那個圖標,把手機放回原處。

很快,信息處的人又回來了,拿了個手機過來找蕭問水,滿頭大汗:“老板,聯系上了,網路顯示他們預約了一個蛋糕店的座位,現在正在聯系轉接商家,要他們接電話。”

電話接通了,那邊聲音有點嘈雜,店家接到聯盟軍方的這個電話,嚇得戰戰兢兢的,只是反覆問道:“有沒有叫雲秋的客人?有沒有叫雲秋的客人?這裏有你的電話。”

又是很遠的地方,嘈雜中漏出一點熟悉的聲音,清亮帶著稚氣:“啊?找我嗎?是誰啊?”

但還是推推擠擠地過來了。

雲秋接過電話,疑惑地問:“餵?”

那一剎那,這一聲“餵”字仿佛雷電一樣觸及到心底,讓人不自覺地震顫起來,在這一剎那失卻言語。

另一邊,雲秋敲了敲電話,有一點無辜地看著店主和跟著擠過來的溫存銳:“那邊沒有聲音啊。”

然而聲音緊跟著就傳了出來。

“是我,雲秋。”

雲秋楞了一下,緊跟著也沒有聲音了。

盡管他剛剛還沒有來得及把聽筒貼回耳邊,但是聽筒裏那種低沈的回音,讓他一下子就知道了對方是誰。

他“嗯”了一聲,又開始摳電話筒。

蕭問水說:“我來接你了,在你學校這裏等你。”

雲秋“嗯”了一聲,然後又“哦”了一下,像是不知道怎麽回答似的,想了很久之後,說:“可是我在外面玩。”

“那你什麽時候回來?”

雲秋飛快地望向溫存銳,向他求助。溫存銳給他比了個手勢,示意他:“我們說好的啊,明天也可以帶你玩。”

“哦,好。”雲秋轉過去對話筒說,“我明天回來哦,大哥哥,你不用接我的。”

“但是我已經過來了。”蕭問水說。

“已經過來了,那就……”雲秋又冥思苦想了半天,想出了辦法,“那你就,接哥哥和醫生回家嘛,我可以自己坐公交車回家,而且我在外面玩。”

那邊蕭問水還沒有說話,雲秋聽著他幾不可查的呼吸聲,卻突然在此刻心頭湧起了這一周以來積壓的委屈和難過,他說:“反正我作業寫完了,也沒有逃課的,我可以出來玩,我也提前告訴醫生了,你沒有理由罵我了。你們大人自己玩吧,你去找別的人結婚。大哥哥再見。”

說完,“啪”地一聲把電話一掛,就扁著嘴回到了隊伍中,接著排隊。

措手不及的反而是溫存銳,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小孩跟蕭問水本人打電話的脾氣也這麽囂張跋扈。

他思慮再三,還是找店家接了電話,按照上面的打了回去。

畢竟是他拐了雲秋出來玩,還是給監護人說明白比較好。

那邊很快接通了,沈默著,沒有說話。

溫存銳試探著問道:“蕭先生?”

過了一會兒,那邊才像是反應過來似的,說:“你好。”

溫存銳自報了家門,把前兩次遇到雲秋的事情跟蕭問水說了,然後告訴他:“我就帶他出來玩一玩,明天保證給你把人高高興興地送回來,還請放心。”

蕭問水說:“好。”

又過了一會兒,溫存銳看見那邊沒有掛電話的意思,正準備自己掛斷電話,就聽見蕭問水在那邊說:“他身體差,不能玩刺激性的游戲,那只熊對他來說很重要,是他的安全區,他容易走神,遇到引起他註意力的東西時容易停下來不跟人走,容易走丟,這些你記一下。他的主治醫生的電話你記一下,有情況第一時間聯系他。”

溫存銳說:“我知道,會記住的。”

那邊就把電話掛了。

溫存銳回到隊伍裏,找到雲秋,繼續跟他一起排隊。

雲秋仰頭問他:“他有跟你說,我是他的未婚妻嗎?”

溫存銳有點為難地看著他,盡量溫柔地放輕聲音,告訴他:“暫時還沒有哦。”

“哦。”雲秋低下頭,用腳尖蹭著地面磚塊邊緣的線條,不再說什麽,只是乖乖地跟著人流往前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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